宋代经济生产的当代价值

　　(一)浙江走在当代市场经济发展的前列

　　宋代两浙地区，包括现在浙江全省和江苏南部，是当时商品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，两浙的杭州、苏州位于大运河与内河交汇之地，因此成为全国内陆航运的中心，也是当时全国最大的工商业中心。杭州在大运河开通之前，不过是钱塘江流域的一个县城，隋代大运河开通之后就成为州城，至唐代则取代越州成为两浙的中心城市，南宋时更成为南方的政治、文化、经济中心。两浙地区一方面通过运河与北方联通，另一方面通过内河航运与沿海港口及内陆地区联通，因此成为全国的经济中心。这种经济格局从宋代形成之后就没有改变过。

　　宋代以来市场经济的发育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：一是从大城市到小市镇的市场网络日益完善，最终形成全国性市场；二是全国性产业分工的形成，明清时期浙江、苏南的城市与市镇构成的市场网络最为细密，包括浙北与苏南的太湖流域成为全国的纺织业中心。浙江的宁绍商人，从明清一直发展到近代，不仅是全国最大的商人群体，而且成为现代工业化的先驱。

　　1949年之后我国逐步建立计划经济，至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之后，最终确立了单一的计划经济体制。但是计划经济难以与市场化的产业分工相适应，因此经济发展历经曲折。改革开放之后我国又逐步从计划经济转变为市场经济，经济因此迅速崛起。在历史上市场经济发育最为完善的浙江地区，则成为改革开放的先行者，也成为市场经济的引领者。改革开放初期，浙江在既没有丰富的资源可供开发，又无国家大规模的项目投入，也没有像广东那样大量外商投资的情况下，涌现了一大批专业市场，如温州的纽扣市场、电器市场，路桥小商品市场，柯桥纺织品市场，义乌小商品市场。这些专业市场一举突破计划经济的束缚，迅速带动区域经济的发展，并向全国乃至全球辐射。

　　改革开放以来，浙江区域经济发展的一大特色就是以市场贸易为起点，占领全国乃至全球市场，然后带动制造业不断升级，成为全国无可争议的市场大省和经济大省。著名的温州模式、义乌模式，都是以专业市场起家，然后由贸易中心向制造业中心转变。浙江的杭嘉湖和宁绍地区，在明清时期就形成了具有全国影响力的商人群体。这些地区在改革开放之后，更早地进行了制造业的升级换代，杭州的数字经济和宁波的现代制造业均领先于全国。

　　(二)浙江开创当代民营经济之先河

　　宋代的商品经济是一种全民参与的商品经济，以小农与小手工业者、小商业者紧密结合为主要特征，因此它是以小工商经济为主体的民营经济。

　　宋代浙江是民营小工商业最为发达的地区。随着家庭织机的兴起，宋代民营丝织业有了很大发展，现在的金华地区在宋代就是一个全国性的民间丝织业中心，婺州“衣披天下”。《宋会要辑稿》食货一八之四载：“义乌县有山谷之民，织罗为生。”山谷之民以丝织业为生，说明丝织业是他们的主业，可见在金华地区丝织业的兴盛。

　　明清时期是中国商人群体大规模形成时期，浙江的宁绍商人，以及浙江各地不计其数的小工商业群体，如义乌敲糖帮、东阳木匠、永康五金匠人等，都从事民间工商业，因此民营经济是宋代以来浙江经济的一大特色。

　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，是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的结合，没有民营经济就没有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，也就没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，因此民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一大创举。在计划经济年代，浙江各地就有无数的个体工商业者，从事不公开的商品经济。浙江农村，尤其是温州地区，许多所谓的社队企业，实际上是私人企业，许多个体工商业者，也是以集体的名义，从事加工贸易活动。作为传承自宋代以来的民营工商业者，他们都具有实干、勤奋、勇于创新、坚韧不拔的精神。改革开放之后，他们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，浙江政府也顺应民情，坚定支持民营经济的发展，浙江由此成为民营经济的摇篮。

　　(三)改革精神推动当代改革开放不断深化

　　宋代是一个充满变革的时代，各种新生事物层出不穷，富有创新的韵味。在经济发展方面，改革也是贯穿两宋时期的一大主题。面对积贫积弱的局势，变法图强曾经一度是宋代从皇帝到士大夫的强烈愿望。从庆历新政到王安石变法，再到北宋后期新旧党派的纷争，改革的争议一直延续到南宋，其中尤以王安石变法影响深远。

　　王安石变法虽然没有成功，但是其中包含的现代经济政策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，尤其是试图通过发展货币经济，推动工商业发展与财政税收制度的变革，与现代经济政策非常接近。南宋时期，仍然有一些改革沿着王安石的改革方向努力，朱熹的社仓法是对青苗法的改进，义役法是对免役法的深化，经界法与方田均税法一样要解决税负公平问题。总之，王安石变法至今仍有参考借鉴意义。

　　宋代的变革包含了现代经济的革新因素，因此，凡是讨论宋代历史得失，讨论中国传统经济向现代转变的研究，都离不开宋代变革这一论题。当代中国推行改革开放政策，宋代的变革更是一个热门话题，其中蕴含的改革精神，也不断激励着改革开放的深化再深化。

　　宋代是一个大潮涌起的时代，它曾经的波澜壮阔，在迈入新时代的今日，仍然还有它的回响。

　　作者：浙江省社会科学院　　王一胜　　（原载《宋韵文化简读》，浙江人民出版社，2021年12月）